忘了‧忘不了

忘了‧忘不了

「哎呀!你睇下,隻眼污糟左喇!」樹成用紙巾為太太輕輕抹去眼角的污物,一個簡單的動作足見樹成對太太深厚的感情及關愛。樹成與太太五十多年前結婚,二人當年擁有一段前衛的情史。樹成比太太年輕四歲,兩人不憧憬大家庭,只育有一子,加上兩人都喜歡工作,太太並非只留在家中做家務,這觀念於當時的傳統社會而言絕對是反潮流的。兩人婚後生活美滿,樹成會與太太牽著手到街市買菜,家務由二人分工完成,週末會帶同兒子外出享受家庭樂。二人喜愛到處旅遊,家中牆上貼滿當年外遊的恩愛合照,夫婦深厚親密的關係令人羨慕。
 

樹成的幸福愛情故事於五年前開始有所轉變,太太患上老年痴呆症,自理能力轉差,更出現大小便失禁情況。於是,樹成放棄保安員工作,留在家中專心照顧太太。無論生活習慣、社交網絡及情緒上,樹成都經歷翻天覆地的轉變。他笑說現在的生活就像主婦一樣,每天拖著太太到市場買菜,回家需要煮飯,家中所有家務亦由他處理。最令他感慨的轉變是要協助太太清潔身體,他感嘆:「當年阿仔出世後我都無幫佢換過尿片,依家七十幾歲人,第一次幫人換片,果個竟然係我太太!起初都尷尬架,但如果我都唔做,仲有邊個肯做?」樹成的生活自護老關係開始後變得忙碌,不但少了時間與朋友見面,連自己一直喜歡的義工工作亦需要大量減少。「之前我落街買少少野,廿分鍾,太太因為唔見左我,於是自己走落街,好彩樓下保安見到拉住佢,唔係都唔知點搵返佢。」自此以後樹成不敢再留下太太,無論到哪裡二人都形影不離。為了更了解太太的病情,為她提供最貼心的照顧,樹成更會主動到圖書館借閱有關老年痴呆症的書籍,增加個人知識。
 

生活的轉變可以慢慢習慣,但情緒上的改變則需要心理上慢慢接受。眼見深愛的太太受老年痴呆症影響而逐漸失去記憶,樹成心情十分難受,他坦言起初難以接受事實。現時太太病情已到中期,她已忘了兒子的名字,基本自理程序亦開始遺忘。樹成為保持太太記憶,有空便會與太太一起翻看相簿,邊看邊細說往事。除了記憶力受損,樹成亦要面對外間對太太不理解的眼光及批評。「有時太太行行下諗起野就講,街坊聽到就會話佢係痴線婆,係傻既!」樹成表示面對批評他有憤怒、不快,感慨無人明白他的處境,但他無法改變太太患病的事實,因此他只好硬著頭皮去面對。
 

老年痴呆症令患者的能力逐步下降,樹成坦言擔心有一天太太會失掉所有記憶,連自己也被忘掉。對於一向關係親密的夫婦來說,或許這是最殘忍、最令人痛心的一件事。樹成同時憂慮自己會比太太早逝,若自己先行一步,又有誰來照顧她?他認為現時太太就像嬰兒,經常掛著開心笑臉,但失去自理能力,需要他人照顧,假若自己比太太早離開,他不敢想像所愛的她會過著怎樣的日子。
 

縱然照顧太太需要面對很多困難,但樹成仍然願意在這路上一直向前走,支撐著他的是對太太的承諾。「係好老土,不過當年應承照顧佢一生一世,點可以唔理佢。我依家都會同佢講,叫佢唔好擔心,我唔會放棄佢。」樹成更說現在每天都會跟太太擁抱兩次,每次相擁太太都會笑得很開心。雖然不知太太能否聽懂樹成的話,但一個擁抱及太太快樂的笑容,證明太太還記得「愛」,更牽引著他們走更遠的路程。
 

樹成現時正參加「好回家」護老技巧訓練課程,他表示從課程中可以學到照顧技巧。雖然有部份資訊可能與他目前的照顧情況不符,但能學多點知識旁身也是得著。最令樹成感到滿足的,是他在課程中認識到一群護老者,照顧的辛酸終於找到對象表達,透過分享更讓他知道照顧工作並不孤單,照顧家人原來是件普通不過的事,絕非個人不幸,更非不可告人的家事。課程令他精神放鬆,心情亦輕鬆多了,這絕對有助他在護老工作上繼續努力下去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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